核心提示:二战期间,日寇曾从中国掳掠数万人到日本做苦工,对他们进行非人的虐待。但日本右翼势力对此却极力否认,很多中国人也不知情。襄城县退休干部王留柱自费奔波数千公里,寻访河南籍掳日劳工,揭露日本军国主义的罪行。
这是襄城县政协的一间办公室,桌椅破旧,陈设简陋,空间狭小。相形之下,桌上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部录像机,在这间陋室里显得很时尚。
满头银发的王留柱戴着老花镜,一边看录像资料,一边在电脑上打字??他正在整理一部《河南掳日劳工访谈录》。
“掳日劳工”,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陌生的词语。王留柱介绍说,1943年到1945年间,日本侵略者从中国掳走战俘和平民4万多人,强迫他们到日本的工地、矿山和码头做劳工,实施非人的虐待,许多劳工惨死异国。抗战胜利后,幸存的劳工才回到祖国。
20年前,襄城县政协干部王留柱开始接触幸存的劳工。得知他们的悲惨遭遇,身为文史工作者的王留柱震惊了:“我们都知道南京大屠杀和细菌战,但日本掳掠、残害中国劳工的历史,很多人都不清楚。”
为了揭露历史真相,王留柱自己出资,奔波数千公里寻访河南籍掳日劳工,用笔和镜头记录他们的苦难经历。
“应该让人们知道这段历史”
20年前,王留柱在襄城县政协负责编辑当地文史资料,在那里认识了襄城县政协副主席耿谆。
耿谆生于1915年,抗日战争中任军官,1944年5月在洛阳战役中受伤被俘,后被强征到日本秋田县花冈町做劳工。1945年6月,因为不堪虐待和凌辱,身为劳工大队长的耿谆率700余名中国劳工发动“花冈暴动”,震动整个日本。二战结束后,耿谆从监狱里被解救回国。
晚年的耿谆,主要从事关于掳日劳工的社会活动,并就花冈事件向日本提出诉讼。王留柱经常陪同参加这些活动,因而对掳日劳工有较多的接触。
“他们在日本受尽了折磨和屈辱。”王留柱说,劳工们从事的都是重体力劳动,例如在码头当装卸工的,有的还是十四五岁的孩子,骨瘦如柴,却要扛上百斤重的包。劳工每天劳作十几个小时,稍有懈怠就会遭到监工毒打,不少人被活活打死。高强度的劳动,每天却只能吃极少量的粗劣食物,劳工们饿得见到树叶和虫子就往嘴里塞。冰天雪地的严冬,劳工们衣衫单薄褴褛,脚上只有一双草鞋,脚和鞋都被冰冻在了一起。劳工的住处拥挤肮脏,生病后得不到医治,每天都有人在饥病交迫中悲惨地死去。
在惨无人道的虐待之下,有的劳工由于极度饥饿,竟在焚烧死难的工友时忍不住偷吃尸体。王留柱说,根据调查,当时劳工因为饥饿而吃死尸的事并不罕见,一些劳工提起这事,至今仍然痛哭流涕,呕吐不止。
骇人听闻的事实,令王留柱内心无法平静:“强掳、虐待中国劳工,是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人民犯下的罪行,应该让人们知道这段历史。”于是,他决心对掳日劳工问题进行研究。
20年自费寻访劳工
王留柱说,他20年来的研究可以分为两个阶段:1988年到1997年,主要围绕耿谆和花冈暴动搜集资料,采访有关劳工和其他人士,出版了《耿谆与花冈暴动资料专辑》;1998年以来,主要寻访河南籍劳工及其遗属,共采访了109名劳工,目前正在整理访谈记录。
当年被掳往日本的河南劳工有4000多人,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岁月沧桑,要想找到他们的下落谈何容易?由于没有经费,他只能自己出钱。
起初,王留柱通过耿谆找到一些花冈的劳工。后来,他得到一本日本出版的《中国人强制连行的记录》,其中有掳日劳工的姓名和籍贯等资料,他就以此为线索进行寻找。但是,这本书也只能作为参考,有时还会“误导”他,因为有的劳工当年使用化名,有的地名登记不准确、不详细。“为了找到一个劳工的家,往往要费几个月的周折,感觉就像大海捞针。”王留柱说。
王留柱先从襄城和周边几个县市找起。那时候,他一个月工资才几十元,只能骑着自行车,背着干粮和水壶上路。近些年经济宽裕了,寻访范围也扩大到了全省,他才敢坐汽车,就这样,路上啃馒头还是家常便饭。
早期,王留柱用纸和笔作采访记录,速度很慢。这样寻访了19个劳工后,王留柱决定改用录像。“活着的劳工最年轻的也七八十岁了,必须尽快采访到他们;另一方面,影像资料比文字更直观,是有力的历史证据。”
2004年,王留柱自己掏钱,到影楼里雇录像师跟他一起采访,并将每个劳工的访谈录像制成光碟。这样又采访了几个人后,就没有摄影师愿意跟他了,因为挣不到钱。
2005年,旅美华侨吕建琳女士赞助王留柱一台录像机,加上媒体的报道,许多人主动向他提供劳工的线索,于是寻访进度大大加快。几年来,王留柱对90个劳工进行了录像采访。
除了寻访劳工,王留柱还经常参加有关的社会活动和学术会议,他是中国抗战史学会理事,并在几所大学担任兼职研究员。为了研究的方便,年届七旬的他还学会了电脑,如今他打字、上网查资料、收发邮件都相当熟练。
王留柱退休后被单位返聘,如今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办公室里,忙着将访谈录音整理成文字,准备结集成书。“已经整理出了25万字,估计总字数有40万,将来出版后,准备送给一些研究机构和大学的图书馆。”王留柱说。
希望有更多的人关注这件事
寻访幸存劳工,王留柱的心情是沉重的。劳工们辛酸屈辱的遭遇,时时激起他对日本军国主义的愤怒。近年来,日本右翼势力极力否认残害中国劳工的事实,妄言中国劳工是自愿到日本工作的。王留柱说,他要用劳工们的血泪证言,来揭穿右翼分子的无耻谎言。
“但是,日本也有很多有正义感、热爱和平的人。”王留柱说,从事劳工研究这些年,他结识了不少日本友好人士。2008年6月底到7月初,受日本民间友好组织邀请,王留柱作为专家随代表团赴日本,参加纪念遇难劳工的活动,感受了许多日本人对中国的友好感情。
在东京,代表团访问了枣寺(该寺得名于从中国带去的枣核培育成的枣树)。二战后,枣寺住持菅原惠庆冒着政治危险,收集了400多个中国劳工的骨灰盒,安放在寺内保管,直到1953年将这些遗骨送还中国。
日本长崎市遭到原子弹袭击时,有33名中国劳工遇难。长崎市民捐款为他们树立追悼碑,2008年7月7日揭碑仪式当天,数千市民自发前去参加。长崎市前市长本岛等说:“希望能够表达对他们(中国劳工)的赎罪之情。”
访问日本的见闻,使王留柱对自己的研究工作有了更深的思考。他说:“我研究劳工问题,是为了提醒中国人不忘屈辱历史。但牢记历史不是延续仇恨,中日两国应该在总结历史的基础上面向未来。”
王留柱现在最大的愿望,是有更多的中国人关注掳日劳工问题。“在这方面我们是受害国,但是跟日本相比,无论重视程度还是研究水平我们都差得远,这个现象值得深思。”王留柱不无忧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