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乳交融玄中一脉——缅怀菅原惠庆长老-918爱国网

　　中日两国之间有着长达两千多年的源远流长的友好往来历史。远溯隋唐时代的遣隋使、遣唐使、空海、鉴真；近至宋、元、明、清两国僧侣的彼来此往，借助佛教这个纽带沟通了两国间文字、语言、文学、艺术、医疗、建筑等各个领域的友好交流。二千余年的中日友好交流史，可以说就是一部中日佛教徒友好交流史。
　　早在新中国成立之前，日本净土真宗有一位青年僧侣，他热情钻研昙鸾大师学说，追求净土教真髓，立志献身日中友好交流，以他满腔的热情和不懈的努力致力于消除由那场不幸的战争造成的中日两国佛教徒、两国人民心灵的隔阂、创伤，从而通过佛教奠定了新中国成立后的中日两国友好交往的基础。他就是通过佛教为中日友好事业奉献了毕业精力的日本净土真宗大谷派枣山运行寺第七世住持菅原惠庆长老。
　　日本大正年间(1912年至1925年间)，当时身为日本东京帝国大学讲师即日后成为日本著名佛教学者的常盘大定博士，曾数次来华参拜、考查我国佛教史迹。大正九年(1920年)常盘博士初次来华时就发现了被埋没己久的净土宗的发祥地，中日净土教徒心中的故乡??山西玄中寺，并将其公布于世。时光荏苒，常盘大定博士发现玄中寺二十二年后的1942年10月，他又亲自率领日本佛教徒代表团参拜祖庭玄中寺，日中净土法门兄弟共同在玄中寺举办了昙鸾大师圆寂1400周年奉赞法会。常盘大定博士任法会导师，副导师即其师弟菅原惠庆长老。众所周知，1942年正值日本军国主义者打着“共荣亲善”的旗号，疯狂践踏我国大好河山的年代。日本佛教界的僧侣中也有人以宗教为外衣，间接或直接地参与了那场罪恶的战争。就在这样一个非常的年代里，常盘、菅原等日本净土真宗的佛教徒毅然跨海来到当年日本统治最残酷的山西地区参拜祖庭，与深受侵略者铁蹄蹂躏的我国佛教徒共同追念中日两国净土始祖，既是对一小撮日本军国主义者强加于两国人民头上的战争的反抗行动，也为中日净土教法门兄弟的友好交流揭开了新的一页。
　　当年，菅原长老初次参拜祖庭时，恰值仲秋，石壁山玄中寺院中的大枣正红，他为了纪念这具有历史意义的日子，怀着追思祖师和复兴日中净土法门的友好往来象征??玄中寺祖庭的坚定信念，采集了三颗成熟了的红枣，带回日本。他托人将三粒枣核种植在远离东京的适宜红枣生长的静冈县，经过细心的培植、照料，石壁山玄中寺的红枣终于在东邻的沃土上发芽成长了。菅原长老异常欣喜，将枣树苗移植到东京自己住持的运行寺。1944 年10月，当枣树苗长到七十公分时，他特意请名闻日本画坛的横山大观先生为茁壮成长的枣树苗作画留念，珍为寺宝。
　　新中国成立后的1954年10月下旬，以李德全女士为团长、廖承志先生为副团长的中国红十字会代表团访问了日本。在欢迎的宴会上，日本的横山大观先生向与会者讲了运行寺的枣树与玄中寺的这段中日净土法门兄弟的美好因缘，并提议运行寺改名为枣寺，以此寄托广大日本人民、佛教徒渴望日中两国世世代代友好下去的善愿，颂扬石壁山玄中寺与东京运行寺法乳交融、一脉相承的历史因缘，得到了与会者的一致赞同。从此，位于东京繁华闹市区的“枣寺”就成了日中友好的象征。1955年8月赵朴初会长访问日本、参拜“枣寺”时，题写了偈赞，偈云：“念佛法门、玄中一脉，东土西方、微尘不隔。”1977年，赵朴初会长在菅原惠庆长老创办的《玄中一脉》不定期刊物上又予题词，高度地概括、赞扬了中日佛教界、中日净土法门兄弟这段殊胜因缘。
　　新中国成立后的初期，中日关系尚处于冰封状态，从事日中友好被视为“赤色”，是要受到右翼分子的威胁和迫害的。在那样恶劣的历史条件下，菅原惠庆长老与真宗大谷派大德、原参议院议员大谷莹润长老等奋不顾身地投入了日中友好运动。在日本军国主义侵华战争中，我国许多同胞被强行送往日本，在矿山、港口等地被迫从事残酷的重体力劳动，受尽了非人待遇，大部分病死异国他乡；还有许多我国的抗日志士历经折磨后，也惨遭杀害。约有七千余人的遗骨被弃置在荒山野岭中。1949年末，菅原长老得知后，马上着手收集遗骨，首先把散弃于秋田县矿山的四百十六具遗骨，运回东京运行寺，安置在战后新建的临时性住宅中，并坚持每天早晚为之诵经、忏悔日本侵略中国的罪行。当时，日本政府奉行反共政策，收集遗骨活动在社会上也遭冷嘲热讽。在日本政府、宪兵监视和美国占领军的阻挠下，这一活动是处境艰辛历尽了风险的。
　　1953年1月，菅原惠庆长老与东京华侨总会、日中友好协会的同仁发起并成立了以日本宗教界人士为主体的“中国人俘虏殉难者慰灵实行委员会”(现为“日中友好宗教者恳话会”)，聘请参议院议员大谷莹润(东本愿寺住持大谷光畅的伯父)为委员长，菅原长老自任事务局长，站在促使遗骨早日归返祖国运动的最前线。同年4月8日该委员会在东京东本愿寺别院为我国在日殉难者举行了第一次慰灵(供养超度)法会。同年7月至11月间分三次将一千余具殉难者遗骨送还我国。菅原长老呕心沥血，从第一次至第九次，整个送还遗骨工作共耗费了十余年的岁月。
　　菅原长老的一生都与玄中寺有着不可思议的因缘。1953年9月，他作为第二次奉持中国殉难者遗骨归国团团长访问了我国。在北京由中国红十字会为该团举行的欢迎宴会上，红十字会顾问廖承志先生对菅原长老数年来为送还遗骨付出的辛劳表示感谢与慰问，同时询问长老对中国政府有何要求。菅原长老提出了希望复兴中国净土教的祖庭??玄中寺的请求。随后，长老还郑重地致函周恩来总理，详细阐述了玄中寺在中国佛教史上的重要地位，表达了日本净土教徒渴望祖庭早日得以修复的强烈愿望。翌年十月下旬，中国红十字会代表团访日时，在京都拜访了东本愿寺，会见了该寺住持大谷光畅。席间，廖承志先生告知说：“日本佛教徒热切期望的山西省玄中寺修复工程，即将开始。”菅原长老闻讯后马上通报了日本文部大臣(相当于我国的国家教委主任，日本宗教界有关事务隶属于文部省管理)、全日本佛教会会长、东西本愿寺及日本净土宗大本山知恩院等。上述政府部门、民间组织、宗教团体等先后向我国政府有关部门发来了感谢信。
　　1955年1月26日，营原长老通过中国红十字会向中国佛教协会寄送了感谢信。
　　1956年夏初，长老收到了中国佛教协会寄送的照片，得知玄中寺已修复。为了表达对中国政府及中国佛教界的感激，发起了向玄中寺奉献净土教祖师昙鸾、道绰、善导三位大师绘像的活动。由以他任会长的“日华亲善昙鸾大师奉赞会”的名义委托东、西本愿寺及知恩院绘制。
　　翌年9月，应中国佛教协会邀请，菅原长老作为“日本佛教亲善使节访华团”副团长(团长是全日本佛教会会长高阶珑仙)率团访问了我团。9月18日由北京飞往太原??玄中寺，举行了奉赠三大师绘像仪式。由东、西本愿寺及知恩院三大本山的代表分别将三大师绘像供奉于祖师堂，并举行了中日僧侣共同参加的庄严隆重的古刹修复落成开光法会。中国佛教协会向“日华亲善昙鸾大师奉赞会”赠送一尊宋代阿弥陀如来像。更为有深情意义的是菅原长老赠送给玄中寺住持象离法师的那根枣木手杖，它是用原玄中寺的枣核，在日本“枣寺”生根被培育成材的枣木精心制作的。杖身上还有菅原长老雕刻上的八个字：“日中一心、万善同归”。10月1日，菅原长老回到北京应邀登上天安门，与我国人民共同欢度国庆节，并见到了毛泽东主席。此后，他的“通过佛教精神为世界和平及日中邦交正常化而努力”的信念更为坚定了。
　　回国后不久，菅原长老编辑出版了《玄中寺与昙鸾大师》一书。1979年，年已七十余岁高龄的长老虽已身体行走不便，但还以“日华亲善昙鸾大师奉赞会”的名义，自费主编出版发行了不定期杂志《玄中一脉》，通过这一刊物向日本佛教界系统地介绍日本净土教与中国玄中寺的历史以及日中佛教界友好交流的现状。赵朴初会长在收到长老寄赠的《玄中一脉》创刊号后马上回函，称赞他数十年如一日，为促进中日两国人民、佛教徒的友谊所做的卓越贡献。1979年访日时又赋诗颂扬中日净土法门兄弟的友好因缘。诗云：“樱花时节又逢君，一笑如同骨肉亲，枣寺玄中尘不隔，祝翁杖履四时春。”
　　菅原惠庆长老青年时代参拜玄中寺时，立志通过佛教沟通日中两国人民间的友好往来，此后的一生确都与玄中寺魂牵梦绕。1964年6月应中国佛教协会邀请来华时，长老携夫人再次参拜了玄中寺。出于对祖庭玄中寺的深深仰慕，长老夫妇分别将早年脱落的两颗牙齿埋于祖师堂前的枣树下，表达了欲将身心与祖庭玄中寺“俱会一处”的笃诚信念。长老此举深深感动了中国佛教界和中国法门兄弟，赵朴初会长特赋《玄中寺双齿铭》为志。铭云：“亿年石壁千年寺，树荫花环一双齿，谁其藏之菅原氏，翁兮妪兮两开士，……共为众生增福祉，人间净土看兴起，玄中佳话传青史，和风华雨无时几。”赞扬了这段“玄中佳话”。并以此表达中国佛教界对菅原惠庆长老的崇敬心情。
　　菅原长老堪称日中友好运动的先驱。继新中国成立之前的活动，在新中国刚诞生不久，即发起成立“日中亲善昙鸾大师奉赞会”，自任会长。1955年6月又发起成立了“日中佛教交流恳谈会”(会长为大谷莹润)，他亲任事务局长，其女婿菅原钧先生任事务局次长，将事务局设于枣寺，以此为基地积极开展与中国佛教界的友好活动。1967年2月，该会发展为“日中友好宗教者恳话会”(名誉会长为大谷莹润、会长为西川景文)，菅原长老仍以枣寺为基地任事务局长，不辞辛苦地进行频繁身体力行的友好活动。1973年5月，应中国佛教协会邀请，参加了第一次日中友好宗教者访华团访问中国，作为该团的秘书长率团参拜了玄中寺。同年6月，作为日本政府派遣的送还遗骨访华团顾问(访华团代表为日本政府厚生省政务次官山口敏夫)奉持安置于日本小石川传通院的我国殉难者遗骨再次访华。1974年10 月，应中日友好协会、中国佛教协会的邀请，作为“东本愿寺日中友好青年访华团”顾问访问我国。1975年“日宗恳”第三代会长大河内隆弘逝世，他接任第四代会长。1976年菅原长老号召、发动日本关西佛教界成立了“日中友好佛教协会”，同时被聘为该协会副会长(名誉会长为大西良庆、会长为?本善隆)。1977年8月，在“第二次日宗恳访华团”访华时，委托秘书长菅原钧向赵朴初副会长转达邀请中国佛教代表团访日的意图。同时，在日本佛教界成立了“欢迎中国佛教协会访日代表团准备委员会”，并积极着手准备。1978年4月，长老的多年宿愿终于实现了！以赵朴初副会长为首的中国佛教协会访日代表团应邀访日，在日本佛教界影响极强烈。一花引来万花开，继“日宗恳”成立之后，日本佛教界各宗派相继成立了日中友好协会，或组织访华参拜祖庭，或捐款复兴祖庭，日中佛教友好交流形成了新高潮。1980 年5月，长老不顾年高，出任秋冈家荣先生创立的“西藏研究会”会长。同年8月、翌年8月，两次派遣访问西藏地区代表团，与西藏地区佛教协会进行了友好交流活动。
　　为了祈愿日中两国人民世世代代子子孙孙永远地友好下去，菅原长老取玄中寺三字，将其孙子、孙女三人的名字分别改为“玄子、忠子、侍”。
　　1979年，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副委员长邓颖超率全国人大代表团访日时，特地看望了菅原长老，代表中国人民向这位为中日友好事业做出卓越贡献、奉献了毕生精力的老人表示感谢。赵朴初会长与菅原长老有长达三十余年的友谊，曾多次赋诗赞扬菅原长老“难行敢行”的献身精神，讴歌中日净土法门兄弟绵延千余年的情谊，其中一首五言律诗唱道：“吾爱菅原老，年高道益尊，玄中承一脉，白日证同心，枣寺传芳讯，灵岩记胜因，新诗颂新岁，大振海潮音。”
　　1982年2月20日，这位为了中日两国友好亲善精进一生的八十七岁的老人，遂往生夙愿圆寂。为了满足长老生前“欲将部份遗骨葬于玄中寺祖庭”的愿望，为了使这位为中日友好奉献毕生的菅原长老，功绩永垂史册，在我国政府有关部门的大力协助下，由中国佛教协会、特别是赵朴初会长的亲自关照，将墓塔建立在可以眺望整个石壁山的玄中寺山坡上，墓塔是特选佛教圣地五台山上的青石制作。赵朴初会长为墓塔撰写了塔铭。1983年3月31日，菅原长老的部份骨灰，在赵朴初会长的陪同下由菅原钧先生夫妇及长老部份生前友好、信徒护送安放于玄中寺东往生堂。同年7月，中国佛教协会、山西省佛教协会、东本愿寺代表大谷演慧及菅原钧夫妇、长老生前友好、信徒等在玄中寺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并将长老的部份骨灰移放墓塔，实现了长老生前欲“造庵于玄津桥畔、永为玄中寺守门人”的遗愿。
　　菅原长老圆寂后，菅原钧先生继承其父遗志，为中日佛教界的友好往来尽心竭力，多次组织东本愿寺及枣寺访华团参拜祖庭，与我国佛教界进行友好交流活动。在他任东本愿寺财务部长期间积极促成东本愿寺接纳中国佛教协会研究人员，并送自己的儿子菅原侍(现任“日宗恳”事务局次长)来我国四川大学学习汉语，以期为促进日中友好多做工作。
　　今年5月，赵朴初会长应“日中友好宗教者恳话会”及奈良药师寺的邀请访问了日本。在东京参加了隆重的庆祝日中邦交正常化二十五周年纪念大会。旧雨新知欢聚一堂，抚今追昔，中日两国佛教界人士更加怀念菅原惠庆长老等日本佛教界的高僧大德。“饮水不忘掘井人”，这是中日两国人民缅怀那些曾经为恢复中日关系正常化做出卓越贡献的已故老朋友时，常常引用的一句话。此时，应更加珍惜中日两国佛教徒法乳交融，源远流长的情谊，共同祈愿：不论国际形势如何千变万化，中日两国人民、佛教徒都要世世代代友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