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回到中国一个多月的小裴到现在还无法适应上海地铁早班车中的人声喧哗与秩序混乱。在日本生活的5年里,她已经习惯了那个国家的沉默与安静,无论是在公共场所还是私密空间,彬彬有礼是她谈到日本人时用得最多的形容词。
尽管在去日本之前她已经在日语系学习了4年并在广东的一家日企工作了3年,但是当小裴第一次踏上日本的土地,开始她在日本福冈久留米大学的求学生涯时,她还是觉得很新鲜。
因为无论走到哪里,都非常安静。所有的服务人员在任何时间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从来看不到有人发生争执,也看不到任何人在公共场合高声接听电话。她接触到的所有人,无论是同学、老师,还是在餐馆里一起打工的同事,都非常注重礼节,看上去谦恭诚恳。于是这个来自异乡的女孩,很快就享受起这种到处都是谦谦君子的生活。
曾经在日本工作了11年的丹麦记者英格也讲过一个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初到日本时,一天晚上她搭乘地铁回公寓,出站后一个中年日本男人一直在后面跟着她,等她到了公寓门口后,男子才转身离去,整个过程他都一言未发。
从此,她喜欢上了这个国家,并说这里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绅士。
然而正如所有的外来者都会对异邦文化有一段蜜月期一样,在久留米生活了一年的小裴开始怀念起中国那种看起来粗糙但很真诚的交往方式。因为身边的这些日本人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谦恭着,但他们也用安静与礼貌沉默地对抗着所有他们认为是外来者的人。
让小裴觉得困惑的是,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个性原因还是日本人真的排外,5年日本大学生涯,她居然没有交到一个可以真正谈得来的日本朋友。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裴逐渐发现日本人身上经常有迥然不同的两面。公司的白领们白天是谦谦君子,到了晚上就变成“野兽”。在小裴下班回家的路上,可以经常看到醉得东倒西歪、满口污言秽语的日本人。
事实上,经常有人用“极端”来形容日本人的性格,似乎日本人总是处于事物的两端而从不在中间停留。有喜欢看恐怖片的中国观众发现,《咒怨》和《午夜凶铃》差不多是最恐怖的恐怖片,而这两部片子都是日本导演所导,很多看过的人都认为其恐怖效果达到难以想象的程度。这似乎也从某个角度印证了日本人的极端。
日本人的极端还表现在很多方面。比如日本人的团队精神就经常既让人感到敬佩又让人感到可怕。
在小裴看来,大多数日本人都非常自尊,不喜欢向别人暴露自己的弱点。和她一起在餐馆打工的还有一个40多岁的日本中年男人,因为经济问题,他妻子也在工作。他有时会很平淡地对小裴聊起妻子,偶尔抱怨工作太累,但大多数的时间,他总是默默地工作。在小裴和他共事的两年间,从来没有听到他在公开场合抱怨过任何人。虽然大部分时间,他们每天都要工作10个小时以上,而且一个月的工资也只能勉强应付生活的开支。
日本人的超常忍耐也常常导致他们无法承受内心的压抑而走向另一个极端。
近年来,因为工作压力大、经济条件很难得到改善或失业,许多日本中年男人选择了轻生。从2003年开始,日本每年都有3万多人自杀。自杀已经成了日本的社会问题,日本政府也在积极出台相应的对策,希望可以在未来10年把每年自杀的人数控制在八千左右。
作为生活在火山和地震高发的岛国人民,危机感似乎是每个日本人都有的。小裴的同事们几乎每个人都打两份工。女孩子们为了维持生计,许多人都选择晚上到风俗场所去陪酒,甚至出台。承担着家庭重任的男人们生活通常很节俭。她身边所有的同事和老师为了节省开支都会从家里带便当,因为在外面吃顿普通的饭也需要500日元。
2006年7月15日,日本曾上映了一部国产科幻大片??《日本沉没》,上座率非常高,而且观众不分男女老幼。据称,这部电影的拍摄受到日本政府的全力支持,防卫厅、陆、海、空自卫队和东京消防厅等机构都参加了拍摄。事实上自同名小说在上世纪70年代诞生起,其受欢迎程度就非比寻常。之后据此改编的电影电视剧都无一例外地受到追捧。评论家认为,《日本沉没》凸显了日本人的岛国心态,对灾难的幻想在相当程度上回应、验证了日本人内心深处的忧患意识。
缺乏安全感的同时,日本人还有了一种只能胜不能败的刚硬心态。“日本人生活在脆弱的岛屿上,这里拥挤,无依无靠,但很优美。他们的生命抵押给了变幻不定的残酷自然,并被造化的自然事物所束缚。他们的民族没有兄弟意识,力量来自信条和社会中的集体,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斗争。他们的目标并非一成不变,只要生存需要,就能驱使他们接受时代的挑战。日本人只知道跟随着能掌握权力并告诉他们干什么的领袖,而不在乎被领向何处。” 前新加坡驻日大使李炯才这番描述或者让我们更清楚日本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不统一与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