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平：站在东亚角度写历史-918爱国网

　　步平的办公室里堆满了书稿和各种资料，这些书稿将很快变成铅字，在中日韩三国发行，书名叫《东亚历史共同读本》。这是一本在编写之初就备受各界关注的书。

　　步平是本书的中方主要执笔人。4月27日，他在办公室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在步平办公室的沙发上，摆着一本日本扶桑出版社推出的歪曲历史的《新历史教科书》。这本书2001年就通过了日本文部省的审定，2005年改版后再次通过审定。

　　2002年，在中日韩学者举办的东亚和平论坛上，三国合编一本历史书的建议得到了学者们的响应。从2003年4月开始，合编历史读本一事正式展开。

　　这是一个相当复杂的工程，不是一个人或一个研究机构所能单独承担的。在中国，就有中国社科院、上海师范大学、北京抗日战争纪念馆、南京大屠杀纪念馆等部门的学者参与；日本方面由“面向21世纪的教科书”等民间团体组织牵头；韩国则由“纠正日本教科书运动本部”牵头。不同之处在于，中国是由纯粹的专家学者做这些事情，日本做这件事的是来自教育一线的教师。步平介绍说：“日本方面参与的有大学教师和中学教师。在日本，高中老师也有相当的社会地位和影响。韩国也是这样，既有学者参与，也有教师参与。”

　　2003年12月，提纲正式确定，三国学者将任务分解，涉及到本国的部分由本国专家分头完成，写完后再翻译为另两种文字。2004年5月和8月，三国学者在日本东京和韩国汉城进行了两次讨论，讨论中提出了很多问题，并很快得到了解决。2005年4月，在中国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召开了最后一次讨论会。

　　日本的参与者没有政府背景，书出版后，他们肯定会遭到右翼的攻击。步平认为，中韩两国学者的合作就是对他们的一种支持。他说：“大部分日本民众也不想在历史问题上（和中韩）如此对立。如果没有我们的支持，他们会很尴尬。”

　　在步平看来，现在是全球化的时代，我们必须加强国际意识，不能只是天天盯着自己的那些事，不顾国际反应，这样比较狭隘。有人说，三国学者合编历史书是和右翼分子对着干，但步平认为并不完全如此，他说这样也可以让我们自己的学生换个角度考虑问题。他说：“任何国家的教科书都是以本国为中心的，我们这本书想站在东亚的角度观察历史，有还原历史本来面目的意义，又同时看到韩国、日本遭受的灾难，这样有助于历史问题的沟通。”

　　步平的这番话，是对《东亚历史共同读本》的概括。他解释说，如果说这本书和我们自己的教科书有什么不同，那么主要是站在三国的角度、东亚的角度。比如说，同样是侵略，中国都知道731部队、南京大屠杀、细菌战，但中国人是不是都知道韩国人遭受的苦难？中国有“慰安妇”问题，但这个问题在韩国更严重。日本在韩国是殖民统治，对中国则是侵略，这是不一样的。步平还说：“在叙述表达方式上也有差别。我们讲历史问题，是把事件的发生、发展、原因、过程、意义、教训等讲清楚，不是生硬地说出一个结论。”

　　三国学者一起编写历史书，争论在所难免。参与本书编纂的日方人员都是进步学者，而且大都是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人，所以，他们在日本侵略问题上与我们的认识基本一致，但在表现方法上不同。他们可能关注社会生活，而我们关注政治。比如说，对残忍、残暴、非人道等语言的使用，他们不很赞成，而是倾向于一些具体的描述。另外，对一些照片和数字的引用他们也很谨慎，讲究证据，因为右翼在盯着他们，如果被人找出错误，这本书就毁了。

　　步平认为，看这本书，要看它的本质，它的体系，而不是说具体的描述。比如说南京大屠杀，东京审判时说是20万，但后来逐渐形成了30万的说法，《东亚历史共同读本》将把这两个数字都告诉大家。《东亚历史共同读本》是课外读物，给不给学生订阅，由学校自己决定。步平说，韩国总统卢武铉建议学生读这本书，韩国计划发行100万册。韩国人问中国学者：你们准备发行多少？你们中国这么多人，应该比我们发行得更多吧？这让步平有些无奈，也有些尴尬。他说：“我们当然希望国内学生用这个读本，但不能强迫人家。我对《读本》在中国的发行情况并不看好。我们不能强迫学校买，因为这和考试升学没有关系。我认为，卖多卖少的象征意义要大一些。”

　　作为学者，步平认为合作是必然途径。“你看欧洲，以前打得多凶，现在合作多好。德国和波兰共同编制了历史教科书，德法也在历史研究上合作。这样的事情必须要做，仅仅闷头搞经济还不够，历史问题是躲不开的。但靠感情用事也不行。”他说。

　　前不久，日本外相町村信孝访华，提议中日两国共同研究历史。步平个人认为，中国可以答应下来，因为合作是解决问题的出路之所在。但他又清楚地知道，日本的提议并不真诚，日本文部省审定通过日本右翼教科书之举，就是町村在任时所为。他说：“町村是在压力下表态，但我对与日本共同研究历史不看好。他不太可能接受中国的观点，可能只是权宜之计。现在（共同研究历史）的时机还不太成熟。因为，第一，连扶桑社出版的这种教科书日本都审定通过了，日本会坚持他们的观点。第二，我们中国如果改变一些传统的东西，我们的国民能否接受也是问题。总之，现在不是时候。”

　　看得出，步平处在理性的痛苦之中。他看到了一条路，但却无法说服所有人沿着这条路友好地走下去。编写一本历史书，只是迈出了一小步，也许有人会跟上，踏出一条顺畅的路；也许大家不理会这本书的存在，右翼继续右翼，反对者依旧用同样的词语批评。

　　无论如何，合作已经开始。这一步迈出来，迟早会有人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