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饶家驹”
“家驹”姓“饶”,非常上海的名,非常江南的姓,却是一位法国神父,法文、英文、日文,并用,还有一口上海闲话。“一个法国人在上海”,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南京、巴黎、纽约、伦敦和东京,每一份报纸都在谈论饶神父的人道主义精神。别的不说,饶神父每天都要为30万难民支锅烹烧,一日断炊,万人哀嚎。难民营设在复旦大学的操场,徐家汇的土山湾工场,最大的一个设在法租界外面的南市,西门、北门一带,竟然收容了20万多。“八一三”战乱后,饶家驹是我们这个“孤岛”城市中万人仰仗的大恩人。
饶家驹,法国洛林人,就是那个都德《最后一课》里叙述的“曾经法国,后来德国”的地方。他说法语,内心有“都德式”亡国之痛,饶家驹恻隐得到濒临亡国的华人之心。饶家驹是法国耶稣会士,1913年来上海,在虹口天主教圣心堂和租界商团的侨民当中传教。1932年,日军侵略上海,“一·二八”淞沪战火起来的时候,他担任“华洋义赈会”会长,开始了震动全世界的难民救济事业。在闸北,他被弹片击中右臂,不得已锯掉,从此上海人称他“独臂神父”。
第一次听说饶神父事迹是1998年,多伦多大学博士生James选择饶家驹做论文,来咨询。遭人而问,惭愧地无以为告。2004年夏天在巴黎,James在讨论会上提交论文,专论饶家驹,事迹之震撼,与会者都吃惊。按他的估计,饶神父的难民营里至少有30万嗷嗷待哺之口。为此他以“国际红十字会难民救济委员会”的名义,说服罗斯福总统,从白宫拿回了85万美元,才有了难民碗里的白粥。最近几年,有吴健熙者把饶家驹的事迹向媒体披露,纪实频道的“往事”说过一次。借着“南京大屠杀”、“拉贝日记”、“魏特琳日记”等话题,我们的城市记起这位饶神父。
其实,饶家驹是“二战”中最早最突出的“和平主义者”,在拉贝、魏特琳、辛德勒之前,比他(她)们突出。按James,还有斯坦福大学出版社2008年出版的《饶家驹安全区:战时的上海难民》一书,饶家驹开创了“二战”难民救济的新模式。后来南京、武汉、广州等地的“国际安全区”模式,就是采用了“饶家驹安全区”模式。饶神父用《日内瓦公约》和天主教人道主义,要求日本占领军划出专门地界,保证平民安全,呼吁国际社会维持秩序,并救助。“二战”爆发后,“饶家驹安全区”模式在法国、德国、意大利推广,饶神父用他的“独臂”,指挥欧洲。饶家驹是从上海出去的世界级重要人物,如果不是过早去世,他会被授予“诺贝尔和平奖”。1949年国际社会修订《日内瓦公约》,其中“第四公约”——《关于战时保护平民公约》,参考了饶家驹的经验。
春节前,在澳门,民政总署大楼旁边一家古玩店的角落里,居然挂着饶家驹以“红十字会难民救济委员会”名义,颁发给徐家汇难民营的奖状,装在镜框里!发现奖状的陈耀王先生,上世纪30年代生人,读过震旦,孩提时见过饶神父,所以一眼就认出。我们一行人,为徐汇区文化局筹建“土山湾博物馆”,在澳门寻觅藏品。掩饰了喜悦,暗示主事的宋浩杰局长赶快买下来。店主不知这位饶家驹是一位大人物,爽快便宜地让给了徐汇故乡的来人。奖状,战乱中“人道主义”的物证,从此不再飘零,回到上海,证明我们这个城市正在渐渐地拾回属于自己的记忆,坦然面对。真的,我们应该让“恩人饶家驹”在博物馆里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