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三菱劳工对日索赔团团长戴秉信
 

 

　　三菱劳工对日索赔团已经回国。他们将如何推进下一步的索赔，如何团结更多的受害者群体，如何在多头并进但都举步维艰的中国劳工对日索赔史上写上重要一笔呢？昨天，索赔团团长戴秉信接受了本报的连线采访，用他本色的农民式话语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三菱劳工索赔团赴日交涉》追踪

　　日本之行——

　　“让三菱公司感受到了咱们这个庞大的队伍”

　　快报：这次的日本之行，作为团长，你有何感想？

　　戴秉信：我是第一次去日本。没什么经验，与日本方面交涉也是临阵磨枪。但是我想，这就是开始，经验需要积累。在三菱公司，结果不怎么理想，对方没有真正明确地答复咱们。不过，对方最起码了解了我们这九名代表是代表九个联谊会去的，不是代表某一个人，这些代表说话，应该是算数的。感到欣慰的是，律师挺认真地接待了咱们，也感受到了咱们这个庞大的队伍。慢慢来，我们会把队伍扩大加强，把所有的受害劳工团结起来。

　　关于团结——

　　“民族尊严面前，不敢有私心”

　　快报：目前三菱劳工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团结，请问你在这方面有何打算呢？

　　戴秉信：本月20日到25日期间，我们要在北京开总结报告会。这次去日本，还有三个作业所没到。我们要通知这三个作业所的受害者代表一起来。把所有的受害者都团结在一起，这样三菱公司才会有压力。我就是个农民，本人也是劳工后代。当初我参加这个事情的想法很单纯，就是给自己的老人讨个说法。后来，我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因为这里边关系着民族的尊严。在这个前提下做事，我不敢有私心，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把大家都团结起来，但是我会尽力做。我想，只要我不存私心，一门心思做事，大家都会理解。

　　真实感受——

　　“我们都是种地的老百姓，哭都是发自内心的”

　　戴秉信：在日本祭悼的时候，东方艺术团的艺术家现场来表演，触景生情，我们都哭了。虽然节目是节目，但为啥劳工代表们，一个一个都哭得那么厉害？我们不是演员，我们是老百姓，种地的老百姓，不会表演，我们是发自内心的。以前，我们经常参加会议，了解到劳工的苦，但是现场参观后才真正感受到。有的记者问，你们哭，是出于真心吗？我说：“废话，我们不是演节目。哭就是发自内心的。别人不会有，因为我们的老人受苦了，亲人嘛，谁不思念亲人呢？”

　　明年是中日建交四十周年，希望日本政府和当事企业能够重视起来，早点解决这个历史遗留问题。明年七月份之前解决掉。至于钱多少无所谓，但他们一定要心平气和地对我们说，他们当年错了，给我们赔礼道歉。

　　谢绝操纵——

　　“应该注重当事人的声音，不要过多参与”

　　快报：这个目标是很多人展望的，但个中艰难很多人也体会了，你对此有信心吗？

　　戴秉信：现在，国内国外支持劳工索赔的人和团队很多，这一点，作为劳工后代，我谢谢他们。但是，我想，不管是社会也好，媒体也好，都应该注重当事人的声音，当事人有权决定这件事最终怎么处理。支持是好事，但不能把支持演变为操纵。有的操纵者有自己的想法，有的人想要一百万，有的人想要一千万，这样容易发生分歧。钱并不是重要的，咱们都能过日子。三菱公司在国内22家企业，地址、董事长电话我都摸清了。咱也没给他们施加任何压力，比如示威游行。我们不仇恨历史，但是也不能忘却。

　　这次去日本之前，我给我们的代理律师川口发邮件，我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必须走向大团结。不光是当事人大团结，日方那边的支持者，更需要大团结。如果真心想帮我们，就放下个人的小面子，把矛头对准三菱公司。受害者的思想很单纯，就是想什么时候解决这个事情，什么时候给我们老人一点安慰。

　　快报：你刚才说钱不是重要的，那么你的设想是什么？

　　戴秉信：受害者百分之八十五是农村的，像我一样憨厚老实。有人说，过几天领你上趟日本，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其实，他们可能还不清楚，权力在当事人手里呢。以我的性格，只要给我承认这段历史（指日本奴役劳工的历史），修纪念碑，我就要一元钱也行。现在有的人就认得钱，不考虑民族尊严问题，打着帮劳工索赔的名义为自己换取经济利益或者学术利益，这真是给中国人丢脸。我不想让别人再掌控着我们。以前在天津开会时我也这么说，我们受害者希望社会各界支持我们，援助我们，但是不要过多参与。

　　未来打算——

　　“既然做了，就不能给后人留下骂名”

　　快报：你刚才说自己是个种地的老百姓，最初也只想自己，那么你是怎么一步步发生转变，上升到民族高度的呢？

　　戴秉信：这次日本之行，我的感触很深。最初我也是单纯地为了劳工得点钱，后来越分析，越对劳工这件事有了深刻的认识。原来，这里边还包含这么多事情呢，就开始考虑民族的事，尊严的事。既然做了，就不能给后人留下骂名。要是做不好了，下辈子也弥补不了呀。这不是我个人的事，甚至不仅仅是劳工的事情。他为什么敢上中国抓人来呢？现在我们强大了，让他们再来抓，还敢来吗？我认为，让他们承认历史很重要，不能就这么抹煞了。

　　■戴秉信

　　河北省昌黎县城西张各庄人，其父戴云祥于1944年冬天被抓到日本三菱公司饭塚矿业所，家庭陷入灾难。戴云祥的母亲因为思念儿子哭瞎了眼睛，其子也在6岁夭折。戴云祥本人在日本腿部受残，晚年瘫痪在床受尽痛苦。戴秉信于2000年开始劳工调查，11年间收集整理了大量劳工的资料，并为此搭进去约10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