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网讯:近期台湾天下文化公司出版的《钱复回忆录》在港台引起轰动,其中有专门章节透露了1970年代前后台湾当局同美日交涉钓鱼岛事件的内幕,这对于今天我们了解钓鱼岛问题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钱复,1935年生,浙江杭州人,曾先后任台湾政治大学兼任副教授 、台湾 “外交部北美司”司长、台湾大学兼任教授、“行政院新闻局”局长 、“外交部长”、“国民大会议长”、“监察院院长”等职。

《钱复回忆录》卷一、卷二共两册,全书五十二万字,由钱复先生亲著,一字一句未假他人之手,将台湾外交血泪史以清晰的脉络、精彩的叙述笔法,使读者读来仿佛亲临外交历史第一现场,是一本划时代的巨著。 素有“外交才子”之誉的钱复是蒋介石当政时期的重要发言人、蒋经国时代「驻美代表」王牌。 钱复承继父亲钱思亮的家学,自幼受大师胡适、傅斯年等人亲炙勉励,学贯中西。 钱复走过台湾“中华民国”四位“总统”的年代,经历了台湾退出联合国、中美断交、八一七公报、军购、中美贸易失衡、江南案等等重要历史事件,本书由钱复亲笔撰写,以国际观点回望台湾四十年政治发展,并披露诸多重要史料,值得认真研读。

曾任中研院院长、台大校长的钱思亮(前坐者),其三子纯(左)、熙(右)、复(中)


一九七一年四月十九日蒋中正在士林官邸,接受美国CBS记者沙佛(右)采访,钱复(中)任翻译工作。


一九五六年,钱复与胡适。

钓鱼台成为众人注视的焦点

一九六九年美国决定将琉球和钓鱼台列岛交给日本,引发海内外华人的保钓运动。国民政府认定钓鱼台问题交涉对象为美国,向美大使提出历史、地理、条约上对钓鱼台有主权的理由,并要求美国政府不能将该列屿交予日本。

钓鱼台列屿(日人称尖阁群岛)位於台湾东北约一百二十海里,琉球本岛西南约二百三十海里。钓鱼台原是无人岛,过去无人注意,二十世纪六零年代后期,因传闻附近海域蕴藏石油,突然成为众人注视的焦点。

一九六九年十一月,美国总统尼克森与日本总理佐藤荣作会晤,决定将美军管理的琉球群岛归还日本。日本政府于一九七零年七月表示,钓鱼台列屿为日本南西群岛的一部分,并谓一八九六年明治天皇有第十三号敕令,将钓鱼台划入冲绳县,故从该年至一九四五年,五十年间钓鱼台都是日本的一部分,将来琉球归还日本,钓鱼台也要随同归还。日方指出,有日本国民古贺辰四郎曾於一八九七年向日本政府申请租借钓鱼台列屿,经获同意后在该地设伐木工厂及鲭鱼工厂,此后其子古贺善次继续经营。一九四五年美军接管琉球后,每年均付给古贺家族二万美元为租金。

美国方面则公开表示,视钓鱼台列屿为琉球的一部分,美将琉球交还日本时,钓鱼台亦将一交还。至于中日两国对该地发生主权的争执,美国不介入,应由争端国自行解决。美方的主要理由是二次大战美军攻下琉球後,驻琉美陆军第九军所下的第三号行政命令,将北纬二十九度以南、东经一二三度以东,过去属于冲绳县范围,由美国行使军事占领,包括钓鱼台列屿。

我国(中华民国)政府的立场是,东中国海的大陆礁层,包括钓鱼台列屿附近海底的大陆礁层,与我国海岸相邻接,都是我国陆地领土的自然延伸,以琉球海沟为其自然界线。在我国海岸邻近大陆礁层界线之内突出海面的礁屿,依现行国际法原则及大陆礁层公约,不能作为主张开发权的基点。我政府对于该海域大陆礁层的开发,具有完全的权利。

钓鱼台不属琉球

除地理上的理由,我政府自明代开始接受琉球朝贡,册封历代琉球君主,每次派出册封使臣都有详细记录,明、清实录均予列入。根据这些使臣记载,由福州出海,向东航行,先经过澎湖,再经过基隆、彭佳屿、钓鱼台、黄尾屿、赤尾屿,最后达姑米山才是琉球疆界,换言之,赤尾屿以东才是琉球的一部分,钓鱼台不是琉球的一部分。再加以约一百年来,钓鱼台是基隆与宜兰渔民作业的范围,钓鱼台附近渔量不丰,但遇有天候不佳,渔民都去那里避风,平时也作为修船、晒网或补网之场所。

行政院曾在一九六九年七月十七日的院会中,发表《我对沿海大陆礁层资源之探勘及开发,得行使主权上权利》声明。同年十一月六日,行政院会议也通过《大陆礁层公约》,函请立法院审议。立法院在一九七零年八月二十一日通过批,并在二十五日通过「海域石油矿探采条例」。

一九七零年九月二日,我国记者搭乘海洋探测船「海宪号」登陆钓鱼台,竖立我国旗并在石上刻字。同月十五日美在琉球的民政府(Civil Government),令琉球警察乘船取下我国旗,携返石垣市,视为「拾得物」加以保管。我即约见美使馆政治参事唐伟廉(William Thomas)表示关切,要求美方约束琉球政府不得再有类似行动。唐参事于第二年(一九七一)四月二十七日,将该面国旗送还我方。

在钓鱼台海域探勘

中国石油公司也基于政府政策指示,将经济部核定的海域大陆礁层所划分的五个探勘区,分别与外国公司签订海域探采合约,钓鱼台属第二区。中油公司于一九七零年七月二十八日,与中国海湾石油公司签订探采合约。日本方面经由外交途径向我表示关切,同时我政府亦认定钓鱼台问题之交涉对象为美国,而非日本,因此对日方之关切表明我国不能同意,声明我政府在该海域有探勘开采之权。

一九七零年九月十五日上午,沈剑虹次长召美国大使馆安士德(Oscar Armstrong)代办来部,详细说明我国在历史、地理、条约上均有权对钓鱼台做主权主张的理由,并将「口头声明」递交,要求美国政府不能将该列屿交予日本。九月二十五日行政院严家淦院长,藉立法院总质询的机会,将我国全力维护在钓鱼台列屿的正当权益做明确说明。

十月二十八日,美国国务院远东司中国科科长修斯密(Thomas Shoesmith)来华访问,上午曾来北美司和我就双方有关问题谈了八十分钟。我告诉他,我国对钓鱼台拥有主权是极为明确的,我朝野各界对此一问题有很强烈的表示,希望美国政府重视,处理本案时切勿偏袒日本。我也指出该列屿现由美军管理,我因基于区域安全及重视中美邦交的考虑,过去对美军管理未表示异议,但绝非默认,他日美国在该项管理结束时,应将该列屿交还我国。

中共方面以往对钓鱼台问题未表示意见,在一九七零年十二月三日首次在北京电台广播指称,「尖阁群岛」并非琉球群岛的一部分,属中国大陆的中国领土。

过了三个星期,留学美国纽约、纽泽西、康乃狄克和威斯康辛的中国留学生在一九七零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组成了「保卫中国领土钓鱼台行动委员会」,发起签名运动,要求我政府采取具体行动保护我国对钓鱼台列屿的主权,也在普林斯顿银行开设专户接受捐款。此一青年学生自动自发的保钓爱国行动,不数日就风起云涌,在海内外发展成澎湃的学生运动。

当时政府处于戒严状态,对于学生运动尤其是示威游行,是绝对不允许的。在海外无法禁止,只有请教育部国际文教处姚舜处长和中央第三组曾广顺副主任去美与留学生沟通……国内部分最初对于示威游行是绝对禁止,但不久发觉无法限制,于是主政者采取疏导方式,执政党张宝树秘书长和青年救国团蒋经国主任要我尽可能到各学校就这个问题讲演,和同学们讨论。我统计一下,到一九七二年五月底,一共讲了七十二次,虽然非常辛苦,但是能为国家化解了一项可能导致社会危乱的难题,我感到十分安慰。二、三十年后,我在全球许多地方都会遇到一些中年的国人向我致意并说:「钱先生,我当年在某大学读书,听过你讲钓鱼台,至今记忆犹新。」这是非常美好的感觉。

钓鱼台事件发展中,外交部长换了人,魏道明部长应聘为总统府资政,周书楷大使于一九七一年四月十四日接任,四月二十二日带我去台大参加学生保钓大会,部长简单开场白后离开,我继续向同学详细报告,答复许多问题。一九七一年十月出版的《大学杂志》四十六期刊有当时就读台大的王晓波先生所写的《钓鱼台问题对话录》,是救国团宋时选执行长建议他在那年六月十四日下午二时,在外交部和我谈了两小时的纪录。王先生在后记中有两段话很重要: 「想到国难当头,和一百多年来中国人所受的压迫和屈辱,而现在政府与青年之间的差距又是如此的大。……今天总算找到了政府中的负责人,将我对钓鱼台事件的意见做了一次畅谈。我写下了这个谈话纪录,希望政府能消除对青年的疑虑,也希望青年朋友能消除对政府的误解。现在,只有政府与青年人齐心合力才能挽救这个国家。」这两段话给予我许多启示,也说明沟通、化解误会的重要。

美国不介入钓岛主权

美国政府于一九七二年五月十五日将琉球归还日本,我政府曾数次洽请美方将钓鱼台列屿归还我国,或仍维持为美军使用靶场,但美方以为归还日本者仅为行政权而非主权,美方在管理琉球时,钓鱼台为其之一部分,故同时归还,但并非表示美政府认定钓鱼台或琉球的主权应属日本,有关主权的争议,应由当事国自行处理,美国不拟介入。

(本文转载自《钱复回忆录》(卷一),台北天下文化出版2005年版)

为尊重原著,本文为原文转载,其中用语未做修改,特别说明。



【钱复小档案】

1935年2月17日  生于浙江杭州;

1956年  台大政治系毕业;

1962年  耶鲁大学国际关系哲学博士;

1962年??1964年  政治大学兼任副教授;

1964年??1972年  台湾“外交部”科长、副司长、司长;

1970年??1972年  台大兼任教授;

1975年??1982年  “外交部”常务次长、政务次长;

1988年??1990年  “行政院”经济建设委员会主任委员;

1990年??1996年  “外交部长”;

1996年??1998年  “国民大会议长”;

1999年??2005年2月  “监察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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