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威震敌胆，大刀队夜袭前彭楼

    前彭楼，地处台儿庄镇西北，枣庄至台儿庄路从彭楼乡腹地穿过，1938年3月23日，日军矶谷师团一部，沿峄城沿枣台路南下，占据了前、后彭楼乡，如同蹲在家门口的一只恶狠，紧紧扼住台儿庄北上枣庄之路。
    坐阵台儿庄的前线总指挥，是从临汾调至台儿庄的第2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孙是河北雄县人，少年从军，由土兵开始，一直升到军长、总指挥职位，在西北军中，名分很高。他曾在河北涿县、琉璃河、房山一线痛击过日军，忻口战役中，他凭险地，在娘子关伏击日军1个联队，击毙了日军联队长鲤登，因此而名噪一时。此次李宗仁调他的部队驻防台儿庄城，主要是看重他为人机敏、刚毅，再有就是西北军以作战勇猛顽强、擅长防守著称。况且西北军的大刀片威震敌胆，给日寇的精神压力很大。
    孙连仲面对着作战地图上的前彭楼如鲠在喉，很久没说话，但他心里早已拟定了一个夜袭前彭楼，打掉这股日军的计划。他立即给防守在台儿庄东部的27师师长黄樵松打电话，让他挑出精干、勇敢的带队人，组成大刀队夜袭前彭楼。黄樵松推荐27师特务连连长李亚东，孙连仲很满意。当天夜里，孙连仲亲自打电话给李亚东，让他速到总部。
    李亚东刚一进前线总指挥部的门口，孙连仲绷着脸劈头就问：“你对这次会战有什么想法？”李亚东立正回答：“日军不消灭，军人天职未尽。我愿为保卫祖国神圣领土，战死沙场！”孙连仲绷紧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你的答卷可打100分，不愧是黄埔的学生！”他紧接着说，“明天，你在27师挑选300名劈刺好、身体好的士兵，组成大刀队，由你任队长，任务是拔掉日军前彭楼这个据点，限明天准备好，等候命令。”“是！”李亚东又是一个立正，斩钉截铁地说：“坚决完成任务！”
    第二天，李亚东挑选了320名大刀手。他们除每人必带一把大刀外，还另配发10枚手榴弹，每人一把20响德国造驳壳枪，真是威风极了。
    当天夜里12点，前线总指挥部下达了出发的命令。李亚东老练地把320人分成4人分队，具体的任务是：第1分队担任主攻，消灭据点的敌人；第2、第3分队包围前彭楼；第4分队作为机动部队。分好任务后，李亚东表情庄重地给整装待发的勇士们做了简要的战前动员：
    “弟兄们，为国立功的时候到了！”他的声音显得兴奋而激动。“我们大刀队每一位弟兄，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是全师的精华。此次行动，全师、全军都在看着我们。你们一定要勇猛作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好，现在出发！”
    黑暗笼罩着鲁南大地，夜色正浓。大刀队的健儿们，以轻捷迅猛的步伐，向着前彭楼疾进。接近前彭楼的时候，尖兵发现了敌人设在大树上的两个岗哨。一个突击手飞身爬上第一个岗哨，敌人的哨兵正在绑在树上的门板上酣睡，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就被突击手活活地掐死了。在差不多同一时间，另一名突击手也爬上了第二个岗哨。日军的哨兵有所察觉，看到我突击队员的身影，惊恐地大叫一声，但还没来得及反抗，脑袋就被大刀砍掉了半个！
    李亚东趁势带领担任主攻的第1分队迅速冲进日军占领的院内。敌人毫无防备，正在倒头大睡，队员们麻利地将十几颗手榴弹由窗口投进屋内。随着一阵手榴弹爆炸的轰响，大刀手高喊着杀声冲进屋内。他们透过手榴弹爆炸后的硝烟，发现日军都集中在屋子的一头睡，武器放在另一头。经过一通手榴弹轰炸后，敌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屋内乱撞乱叫。冲进屋内的大刀手，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勇猛地向敌人扑去，日军本来就先被炸了一顿，没死的浑身是伤，个个惊恐万状，大刀队充分发挥了大刀的威力，左冲右杀喊声震天，敌人措手不及，连一点招架之功也没有，被我英勇的战士们用大刀砍杀了70多名。一时间，屋内陈尸狼藉，污血崩溅。敌人被这突然而至的砍杀惊呆了，心理上受到了强烈的震撼，迅速地举起了双手投降，以保住身首不至于分家！
    这一仗，我大刀队除生俘了14名鬼子兵外，其余敌人全被我勇猛的大刀手砍杀，320名大刀手无一伤亡！
    后彭楼的敌军闻讯赶来增援，企图对占领前彭楼的大刀队施行包围。我神勇的大刀队早有准备，奋起迎战来袭的日军。激战2个多小时，给敌人以重创。但由于大刀队都持短枪，与敌人的步枪和机枪等远射程武器交火，也受了很大损失。幸亏大部队增援得及时，才不至吃更大的亏。
    经过一昼夜的拉锯战，最后全部消灭了来袭之敌人，攻占了前彭楼！
    27师师长黄樵松，为纪念大刀队夜袭前彭楼这一壮举，写了《台儿庄大战战歌》一首，开篇即是对此战的记叙：
    27师血战功，奋勇歼敌运河东。
    绕击敌侧后，攻占前后彭……
    肉搏又冲锋，血染山河红

六、血染榴花，五十七勇士?趟狼群

    1987年5月9日，一个名叫王范堂的八旬老人，在陕西省汉中市的家中，静静地离开了人世。老人的逝世，在社会上掀起了一股不小的波澜。先是北京、上海、西安、武汉等地纷纷发来唁电，接着，《人民政协报》、《团结报》等刊物又发表专文，介绍了王范堂老人的事迹。一时间，老人的身世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住在陕西褒城的人，没有几人想到，在陕西省褒城文化馆任副馆长的王范堂老头，年轻时竟是一名军人，更没有几人想到，这位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总是毕恭毕敬地听别人讲话的慈祥的老爷爷，竟是台儿庄战役中威震敌胆的敢死队队长！
    60多年前的1938年3月，台儿庄战役打响了。王范堂随第2集团军27师158团进驻台儿庄。当时的台儿庄外围，战斗已经十分激烈，枪炮声终日不断。台儿庄附近的铁路线、桥梁、车站，已被日军的飞机炸得稀烂。敌军还集中了几十辆坦克向台儿庄猛扑，妄图一战拿下台儿庄。担负正面防御的31师师长池峰城负责坚守台儿庄城，他指挥将士顽强反击，担负台儿庄两翼防御的30师和27师，也在师长张金照和黄樵松的指挥下，与蜂拥而至的日军接上了火。27师是第2集团军的精锐，有“坐师”之称，不到关键时刻不派用场。而王范堂的7连，又是27师的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不参战。
    王范堂虽说当时只是个连级军官，却上过两次军事学校，有10多年的戎马生涯，加上他善于思考，沉稳机敏，每次战前他都对整个战局做些了解，执行起任务来总能应付自如，从不打糊涂仗。这一点，就连饱读兵书的黄樵松师长都非常欣赏。
    王范堂十分熟悉自己的部队和长官的指挥风格，西北军士兵多来自穷苦农家，再加上军事训练方法独特有效，所以，土兵有很强的战斗力。王范堂心里很清楚，此时的预备队上去得越迟，仗打得越残酷……
    日军第10师团的濑谷支队两攻台儿庄不下，反被中国军队杀得丢盛弃甲，矶谷廉介师长对濑谷启少将大为光火，亲自命令他，迅速拿下台儿庄。濑谷启对他部下的战绩更加恼火，气极败坏地大叫：“皇军进入支那作战，所向披靡，从来没有不可逾越的障碍。今在这弹丸之地的台儿庄竟无法取胜，这是皇军的极大耻辱，是对皇军荣誉的极大损害。无论如何得拿下台儿庄，拿下它！”
    3月27日晨，日军飞机和新增援的重榴弹炮全力轰击台儿庄。台儿庄上空弹如雨下。中国军队用沈阳仿造的德式克虏伯75mm野炮压制日军炮火。虽然中国军队火炮射程比日军火炮射程远，压制了部分日军火力，但日军火炮数量多，台儿庄北城墙还是被日军重炮轰塌一段，上午9点左右，日军从城缺口处攻入台儿庄城。
    中国军队虽多批增援反复攻击突入城内的敌人，但均未奏效。日军逐渐扩大占领区域，守军阵地逐渐缩小，台儿庄六个城门中，仅剩西门和南门仍在中国军队手中，台儿庄城已被敌人占据了三分之二！
    中午时分，战斗到了决胜关头，王范堂的7连出动了。他们与8连一同冲进台儿庄内。8连冲上去仅半个多小时，100多人就在弹雨下全部阵亡了。王范堂老练地命令7连排成一条长线，疏散开队形，向南迁回，从南门进入台儿庄。虽是中午时分，庄内却是天昏地暗，浓烟、尘土遮天蔽日，能见度很差，刺鼻的火药味和尸体的腥臭味呛得人透不过气，睁不开眼，枪炮声震耳欲聋，尸体堵塞街巷，进入阵地时全都踩在尸体上行进。
    敌军利用突人庄内的兵力，内外夹击中国军队。敌我双方在城内激战至黄昏，日军的攻势仍不减弱，城东北角也陷入敌手。中国军队伤亡极大，有的连只剩下三四个人。守庄指挥团长王冠五命令刚进庄的7连担任正面阻击，又一轮恶战开始了。敌人利用残垣断壁步步推进，坚守在城西北角的王范堂和7连战士集中了10多挺轻机枪猛烈反击。子弹像刮风一样扫，敌人一排排倒下，被迫放弃进攻。
    战斗连续进行了4天4夜，7连阵地前扔下了100多具敌尸体。7连士兵也只剩下57人。
    3月30日下午，敌机又向台儿庄城内西北角投下了100余枚炸弹，城西北角立即片瓦无存。城内的一股日军，趁机占据了西北角，中国军队已经非常脆弱的防御阵地，又受到了新的威胁。第2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红了眼：“西北角阵地一定要确保！台儿庄一定要死守！”王范堂知道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他把仅存的几个班、排长召集起来，提出要组织敢死队夜袭敌军，夺回西北角阵地。班、排长们齐声喊：“王连长，我们听你的！”王冠五团长听到这个请战计划后，眼圈红了，他为有这样敢于为民族献身的战友而骄傲不已。他双手握住王范堂的手，只说了一句：“好兄弟。”随即对守城部队怒吼：“准备好炮弹，给我轰！”
    王范堂把全连仅剩的57人编为6个小组，每人配备充足的手榴弹，子弹上膛、刺刀上枪。每组携带一架云梯，在反击炮火的掩护下，趁着夜色飞身向西北角冲去。当他们到达预定地点时，只听到炮弹在敌人占据的残垣内爆炸后，日军的呻吟声、吆喝声传到墙外，更指清了攻击目标。
    我支援炮火一停，王范堂命令敢死队员疏散开，选择好攻击目标，越墙杀敌。他自己也搭好云梯抢先攀上墙头。一颗流弹飞来，王范堂脸上一麻一个跟头栽下梯子。他用手一摸，脸上没有窟窿，就又翻身爬上墙头。敢死队员突然从天而降，日军完全没有预料到，先饱餐一顿手榴弹，接着刺刀就扎进了胸膛！日军缓过劲来，迅速组织反扑，5个日军端着刺刀哇哇怪叫着扑向王范堂，敢死队员及时赶到，一阵枪打刀戳，全歼5名日军。受重伤的敢死队员，不甘受辱就拉响身上的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伤亡惨重的日军，再也挡不住怀着民族仇恨的敢死队员猛冲猛杀，他们丢弃了西北角阵地向后溃退下去。为肃清残敌，王范堂又带领敢死队逐巷、逐院追歼敌军。至此，这场惊心动魄的夜袭战结束。
    王范堂带着仅存的12名敢死队员又夺回城西北角阵地。敢死队员们个个伤痕累累，鲜血满身，如同13尊塑像立在硝烟中，他们用自己的一腔热血和必死的决心彻底粉碎了矶谷师团“一天可以攻下台儿庄”的狂言，为中国军人争得了荣誉！为台儿庄战役的胜利立下了大功！
    27师师长黄樵松特赋《榴花》诗一首，悼念在台儿庄战役中死难的将土：
    昨夜梦见炮声隆，朝来满院榴花红。
    英雄效命咫尺外，榴花原是血染成！

七、气吞山河，众将士袒胸搏坦克

    抗日战争的初期，中国军队的武器与日军相比，无论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处于极大的劣势，尤其是一些被蒋介石所排斥的“杂牌部队”，武器装备更差。以进攻台儿庄的板垣师团的武器装备与我方部队装备做一简单比较，即可看出其中的差距：
    板垣师团是日军常设四单位制挽马师团编制。师团下编2个步兵旅团约25000多人，装备有各种枪（约）10622支，各种炮约144门，掷弹筒304具，马匹约8350多匹，炮兵、骑兵、步兵、工兵、野战医院等兵种齐备。除此之外，还随时可得到方面军直辖的临时航空兵团几十架飞机空中支援和装甲车队的助攻。
    中国军队的武器装备与之相比，就显得太简陋。除去川军的武器太差不谈，就是一般部队的一线战斗人员，也不能保证每人一支枪。重炮的配备很少，更谈不上配备防空炮和反坦克炮。最好的武器，就是手榴弹。有人做出过这样的比较：日军一个步兵大队（约1091入）所配备的武器，超过中国军队一个师的配备水平。像守卫滕县的川军，每人只有土造步枪一支，子弹三五十发，手榴弹2枚，战斗力比较强的部队每人配大刀一把，有少数团或放才有三至五挺轻机枪，完全没有重武器。官兵们在北方的寒冬里，薄衣单裳，身背斗笠和背夹，赤脚草鞋……在日军眼里，中国军队只配挨打，怎能对付得了皇军呢。但狂妄的日军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精良装备，在抱定为民族而牺牲的中国军人面前，是那么不堪一击！
    1938年3月24日，日军在台儿庄外围的刘家湖，遭到我第2集团军的顽强反击。日军本来非常看不起中国军人，讪笑中国有文德而无武德，女人死节者多而男人捐躯者少。刘家湖的中国守军不会有很强的防守能力，遂直奔刘家湖。却不料被中国军队打得狼狈不堪，伤亡惨重。日军再也不敢轻视第2集团军了。
    第二天，日军继续用炮轰击，飞机也照例飞临中国军队阵地上空。但这次空投的不是炸弹，而是漫天飞舞的传单。传单用中、日两种文字印刷，都是些恫吓和自我吹嘘的内容。
    守军们捡起很多传单连看都懒得看，但“送上门的解手纸，不要白不要”。
    26日，得到增援和补充的日军再次向台儿庄发动进攻。日军的飞机、大炮猛烈地轰炸着台儿庄城，城内浓烟蔽日，城北门附近的一段城墙被如雨的炮弹炸塌，日军一部冒死冲入城内。
    第2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急令城东侧的27师与在南洛一带防守的第五师，对日军后方刘家湖进行夹击，27师向日军阵地发起了进攻。日军也出动坦克向中国军队发动反冲锋。4辆八九式中型坦克，掩护着几百名日军向中国军队近逼。枪林弹雨中，日军的坦克毫发无损。突然，一名中国青年士兵，跃出战壕，灵巧地躲过敌人的枪弹，隐蔽在弹坑里。坦克越逼越近，战士毅然拉响绑在身上的十几颗手榴弹，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日军的坦克立刻瘫痪在地上，余下的日军坦克被这壮举吓得掉转头狂逃，英勇的无名战士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捍卫了民族的尊严！
    “以我们的肉弹和鲜血，战胜日寇的铁弹和坦克。”守军们喊出悲壮的口号。他们面对虎狼之邦的铁流，用最原始的大刀、手榴弹与当时最现代化的敌军展开了拼搏，用生命铺就一条通往自由的血路……
    日军的坦克又冲了过来，两名中国士兵跃出了战壕，迂回着接近坦克。敌坦克干脆停止了射击，直冲过来，要将他俩辗成肉饼。他们机警地躺在一条小沟里，隆隆的坦克从他俩的上方开过去。他俩抓住这惟一的机会，跃上坦克，一人奋力揭开车顶上的盖子，另一人迅速将手榴弹填入车内。“轰”的一声，坦克又成了一堆废铁。
    在南洛一带的第31师的一个旅，也向刘家湖方向的日军搏杀过来。激烈的战斗从上午一直持续到下午。中国士兵眼中喷着怒火，死战不退。他们在与残暴的日军殊死的搏杀中，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民族浩气。
    第183团一营奉命攻击敌炮兵阵地。营长高鸿立是个性子刚烈的北方大汉。此时他杀得性起，猛然甩掉衣帽，对士兵大吼：
     “弟兄们！怕死不怕死？”
     “不怕死！”士兵们同样大吼着回答。
     “不怕死的脱光膀子，跟我冲上去，叫小鬼子们知道咱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
    刹时间，几百名士兵袒露着上身，腰绑手榴弹，在浓烈的硝烟中，手持大刀潮水般地冲向敌阵地。前面的倒下去，后面的冲上来。一波接着一浪如堤崩岸溃……
    敌人阵地被这狂涛所淹没，他们胆怯了，他们退却了，他们逃跑了，战场上到处都是日军的尸体、枪炮和被炸毁的坦克。这些手持劣势兵器的中国军人，以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击溃了日军的精锐，摧毁了敌人的意志，创造了世界战争史上的奇迹。
    作家舒群深情地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在这世界上，
    我骄傲我生为中国人！
    二十世纪，
    该有一项我与敌人的斗争史。
    ……
    去冲击敌人的阵地！
    在那自由下，
    我愿为我的祖国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