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借鸡生蛋
1931年11月,一支日军测绘队未经同意闯入了驻在延吉翁声砬子的原吉林省防军
第13旅63团3营(该营的基本力量原是营长王德林带领的一支绿林队伍,后被延吉道九
营统领收编为骑兵第3营,后来虽经多次改编,但其番号一直都是第3营,故人称“老三
营”)的驻地测绘地图,并旁若无人地直趋该营炮位窥测。当时带班执勤的班长史忠恒命令
战士鸣枪示警,但日军根本不理。这下子可把他惹火了,他当即下令开枪射击,两名日军应
声而亡,其余的都吓跑了。
老三营的人打死了日本兵后,吓坏了他们的顶头上司第13旅旅长吉兴和大汉奸熙恰,
他们下令把老三营调到敦化。王德林知道这是要挨收拾了,因此表面上遵令而动,实际上却
已经做好了起义的准备。等到了敦化火车站的时候,他突然带着老三营500多人离开了那
里来到延吉小城子,宣布起义抗日,号称“吉林中国国民救国军”。
中共绥宁中心县委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即派出了与王德林私交很深的共产党员李延禄
(据李说这种友谊始于民国7年时,由于一种特殊的机缘,王对他有一种感恩式的尊重与信
任)前往王部。于是,中国共产党在这支旧军队中创建自己的抗日武装的工作也就开始了。
李延禄是在1932年2月从延吉出发前往王德林部驻地的,这时救国军成立没几天的
时间,可以说来得是挺早的了。
但是,还有人比他来得更早,而且是带着礼物来的。
国民党吉林省党部的代表盖文华等3人给王德林带来的是“自卫军第一路军总指挥”的
头衔,虽说是个空衔,但其“正宗”的地位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与盖文华带来的礼物相比,抗日将领李杜的代表带来的礼物可实惠多了,那是一张代表
着一万块白花花、硬梆梆的现大洋的支票,此外,还有一个团的番号。
除了以上两家代表外,吉东三县的绅商代表也来了。
以上这些人到王德林这里来,可以说是各有各的目的。他们有的要求王接受其改编,有
的劝王“自固待机”。而王德林在这些人喋喋不休的劝说面前,就是不表态,只是一个劲地
抽烟。暗地里,他在派人四处打听李延禄的行踪。
李延禄到后,王德林带着他见了各方代表。这时的李延禄正是年轻气盛之时,看到那些
人便明显地表示出了厌恶感,王一见此情直紧对他说:“庆宾,你先去休息,歇歇再说
话。”可是整整一天的工夫,因为那些人总围着王德林转,李延禄也捞不着机会与王深谈。
直到当天深夜一点多钟的时候,李延禄待各方代表离去后,才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王德林问:“你什么都知道了,现在你说吧,我该怎么办?”
李并未直接回答王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今年五十几了?”
王低沉地说:“五十四了!”
李说:“是呀!你已经是五十四岁的人了,难道你还能再活一个五十四岁吗?”见王不
语,他接着说:“在今天,你不站出来当岳飞,难道还要当秦桧,给子孙留下一个万世的骂
名吗?”
听到这里王再也不能沉默了:“咱们怎么也不能当秦桧呀!咱们一定要抗日,绝不能给
子孙留下骂名。可那三个国民党的代表怎么办呢?”
“打发他们走!”
“李杜代表说要收编咱们的事怎么办?”
李延禄知道王德林正为此事犯难,他此时兵强马壮,正想独树一帜,李杜要把他收编为
一个团,他岂能干?李杜的自卫军此时兵力十分雄厚,装备也比较精良,且占着吉东和北满
地区的大片地盘,也得罪不得。所以他想了一下对王德林说:
“李杜要收编咱们,还带来了一万元军饷,这事如果干脆拒绝恐怕不好。但咱老三营就
这样变成他的一个团也有点不合适。所以我觉得倒不如收下这一万元军饷,咱们也正需要,
再另外为他组建一个团。”
接着,李延禄给他进一步分析了这样做的利害得失,王德林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觉
得李延禄讲的都在理。最后,他决定就按李说的办,并请李延禄留下来给他当参谋长兼李杜
改编的补充团的团长。
“好!”听王德林这样一说,李延禄自然满口应了下来。
王德林又说:“咱这队伍里多数都是大老粗,这样是成不了大事的。你能不能找几个识
文断字的秀才来?”
“行!”李延禄一听这话就更高兴了,因为这可是安排党员进救国军工作的好机会。
李延禄从各地来投军的青年中精选出了400多名,组成了3个连(后改为营),又从
老三营里挑了有进步思想的史忠恒、李凤山及跟他一起来的共产党员左征、朴重根到补充团
当连长、副连长。
不久,共产党员孟泾清(哈尔滨工业大学的学生)、金大伦(北京大学的学生)、贺剑
平等人也来到了补充团,并在那里建立了一个秘密的党支部,孟泾清任书记,陆续吸收了史
忠恒、李凤山、李延平(李延禄的弟弟)为党员。这样,一支由共产党人掌握的队伍便在救
国军中悄悄地出现了。
补充团成立后不久便在救国军打敦化时充当主力,接着又在打额穆和蛟河两城时发挥了
重要作用,使救国军声威大震,补充团自己也有发展。
1932年春,救国军收复宁安后,密山县平阳镇小石头河子堡镇苏怀田和好友杨太
和、聂海山、姜炮等几个人在共产党员田宝贵的带动下,组织了一支20多人的抗日队伍,
并很快发展到二三百人。同年5月,日军第10师团东犯,占领汤原、佳木斯等地后,自卫
军总司令李杜和护路军总司令丁超败退至密山,使密山境内的兵一下子就多了起来,这些
“正规军”一来,苏怀田他们这支民间武装就不太好活动了。于是,田宝贵就对苏怀田说,
咱们到兴源镇去找李延禄吧。苏到兴源镇后,向李延禄说明了来意。李延禄很高兴,并经请
示王德林后,把他们收编为第2补充团,由李延禄兼任团长,李延平任政委,苏怀田、田宝
贵任副团长。这样,救国军内由共产党直接掌握的力量又进一步得了发展。
20 大战天野
为了更快地从朝鲜向中国吉东和北满地区运送兵员和物资,日军在占领东满地区后,便
着手修建吉会铁路(敦化至图门段)。王德林说:有我王德林在,日本人就别想修成这段铁
路!并多次派人破坏和威胁这一铁路的修筑工程,使日本人感到十分恼火。直闹得关东军司
令本庄繁一再下令给那一带的日军,要他们迅速恢复吉敦路的“治安”。为此,日军派出了
号称有万人之众的天野15旅团和上田支队前来进剿。
王德林接到那封用火烧掉一角以示“火急”的鸡毛信后,立即召集了手下人商议此事。
当下就出现了两种意见:一是以救国军副总指挥孔宪荣为代表的一些人主张要“躲”,还有
一种意见就是以参谋长李延禄为代表的人提出来的“打”,而王德林则暂不表态。
救国军里的那些共产党员们为此召开了一次秘密的支部会议。支部书记孟泾清在会上
说:“就是他们都拉到山上去了,只剩下我们补充团700人也要抗日。是不是我们为革命
牺牲了,就没有抗日的游击战争了,不是的。还一样有人会继承我们的革命事业。我们依靠
的是党和广大的无产阶级、农民群众,我们关里还有百万红军,就是我们牺牲了,我们的革
命事业还会继续下去,还会有人继承我们的抗日斗争。最后,我们必将胜利。”关于对救国
军内那些人,孟泾清说:“今天,我们还得耐心地争取他们,团结他们,共同抗日,如果他
们有些人把队伍拉到山上去当土匪,我们只有700人,还是要找到有利地势,给敌人一个
迎头痛击。”
孟的一番话表明了当时这些共产党人是下定了要打的决心。那怎么打呢?李延禄提出:
把队伍拉到镜泊湖山区去。
为了统一内部意见,王德林在棺材脸子村再一次召集高级军事会议。参谋长李延禄便按
党支部秘密会议定下的调子,在这次会议上力排众议,主张打。可是王德林却迟迟下不了这
个决心。会议开到第三天,当他听到李延禄代表补充团表示:就是只有我们700人也要打
的决心时,他终于下了决心。他说:“你们年轻人决心这样大,我一个54岁的人啦,不能
成功,还能成仁哩!咱们到南湖头去,看看那边的地势再说吧!”
等到了南湖头看了地势,又看了李延禄等人制订的作战计划后,王德林最终下了打的决
心,并且考虑到补充团的战士们平均每人只有30发子弹,下令将老三营库存的所有手榴弹
用20匹马往返多次运到了补充团。
这次李延禄为补充团选的阵地——镜泊湖南头的“墙缝”,是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
开”的地方。
那么,这个地方到底好在哪呢?李延禄是这样描述的:
“在我们的阵地上,既没有挖战壕,也没有什么丛林、树木之类的掩护物,我们就隐蔽
在光秃秃的临大道的山崖旁边。沿顺这条足有5里长的蜿蜒的山崖线,是些巨大的巉岩,仿
佛远古时代给海水冲积的海岸一样。我们的700名勇士,就依恃这些大块的岩石作掩护,
只要是有大块卧牛石,或是巨大的马头石的地方,背后就有我们的勇士,三五成群地潜伏扼
守。因为这是些光秃秃的山坡,只是山脚有些岩石,自然敌寇走到这里也会安然无疑。
“山崖对面,可以望见牡丹江上游的支流,江那岸就是一块大盆地似的草甸子,因为放
过荒火,烧得溜光。这时候,冰雪刚将融解,青草还没有发芽,望过去直到对面的山上,都
是乌黑一片。那边的山脚下,也有一条大道,若是敌军选择那条道走,自然会安安稳稳通
过,因为那里没有可以遮蔽的岩石线。而从‘墙缝’,我们所潜伏的阵地上,没有远程射击
的炮火,是根本控制不住那条大道的。敌寇要走那条道,需要绕远,需要过江,一般来说,
是不会做出那样过于慎重的选择的。
“我们所扼守的,是从敦化直通宁安的咽喉要路。这条路就在巉岩底下,紧靠大江,是
条古老的通商道路。”
当一切都布置好了以后,支部书记孟泾清就去县委汇报工作去了。临走前,他对李延禄
说:“我们既要在这里坚决和敌人打,还要保持住我们的军队。我们要在战斗中发展我们的
力量,不要拚老本,一定要见好就收兵。我个人看,抗日游击战争是长期的!我们补充团是
党的珍贵财产呀!关系到整个抗日救国军的巩固和瓦解呀!”
孟泾清走后,李延禄和补充团的勇士们便开始了战前焦急的等待,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日
本人不走“墙缝”了。其实,他们这种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因为有一个名叫陈文起的人把这
个问题给解决了。
现在我们上街买东西的时候,经常可以遇到一些和卖主一起设好圈套让你掏腰包的人,
他们或者假装买主,营造出一个“抢购”的氛围让你主动上前和他们争相购买;或者拿出什
么优惠卡之类的东西让你占上一把“便宜”。北京人管这种人叫“托儿”,东北人则称其为
“牵大驴”的,缺乏经验的人是很容易当上一回“蠢驴”的。现在,我们这位陈文起就要当
一把“牵驴者”了。
陈文起本是南湖头一带有名的猎户,当他知道救国军要在“墙缝”伏击日军的时候,便
跑到队伍上来,想在战斗中露一手他的好枪法。可呆了两天不见动静后,他就在夜里回到他
家——瓦房店去探听动静,不想这一去竟被日本人抓住了。
“你的什么的干活?是马胡子吗?”
“不是。打猎的。”
“你的枪呢?”
“没枪。都是借人家的围枪用。”
“前边马胡子的有?”
“没有。”日本人一见他身上都是沾有死野物的血迹,的确是个打猎的;再看看他那股
沉静劲,便不再怀疑,他们打心眼里为能找到这个难得的向导而高兴。连忙说:
“你的,前边的带路!前边马胡子的没有,你,好人大大的;前边马胡子的有,你,坏
人死了死了的有。明白?”
“明白!”陈文起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已早想好了——“非把这些兔崽子领到墙缝去不
可!”然后便牵着天野等八千多头“东洋驴”朝“墙缝”走去。此时正是3月20日的凌晨。
鸡叫头遍的时候,补充团阵地上的哨兵喊了起来:
“什么人?”
“我们是老百姓,给部队送信的!”一个姑娘回答道。接着又有一个老头的声音说:
“她是我姑娘,我们是找补充团指挥部的。”
老头(后知其名叫史振德)见到李延禄后,告诉他说:陈文起已经牵着“驴”往这边来
了,你们快准备打吧。他之所以带着女儿来,是怕部队误会。
“不久,在指挥所用望远镜就可以看到敌寇那红肩章、刺刀和扛枪的臂膀所组成的行列
了。他们没有想到,在这些光秃秃的山顶和大块岩石的背后,有为我们中国共产党人所率领
的700勇士,在这里等待着他们;而且是那么突然地一跃而起,手榴弹沿着5里长的狭路
同时纷纷下落,到处是爆炸声零乱奔跑的脚步声和临近死亡那瞬间的怆惶的惨叫。在所有这
些声音里似乎还有日寇指挥官的命令声,这声音疯狂似的响亮,带着一种意外的惊慌和恐
怖。以后,我尽管经过无数次大小战斗,日寇指挥官的疯狂喊声,从来没有一回像这次那么
凄厉,印象那么深刻。我感到我们依崖猛攻、猛打的700名勇士,在敌寇发出的狂呼声
中,顿然精力增长百倍,心情豁然开朗,有的竟扔掉了棉衣和帽子,只穿着短褂往外扔手榴
弹。”——李延禄在半个世纪后回忆说。
就在补充团打得正来劲的时候,担任堵口子任务的戴凤龄独立营——一支被救国军收编
的地主武装,却不顾事先定好的作战计划和命令开溜了,李延禄紧接着就接到了日军在狭路
口外停止前进,行动不明的报告。这样一来,补充团就随时可能会遭到日军从背后对其进行
的攻击。在这种情况下,李延禄果断命令补充团:撤!
几天后,当李延禄派人回到“墙缝”察看时,发现日本人在那里留下了三个火葬点,
“所有枪支都随同敌人士兵的尸体,全部烧毁了……,我们总计得到了被火烧毁的残枪筒一
千五百余件,另外还搜出完整无缺的三八式步枪两千多支。据此可见敌寇伤亡将近四千,最
少也在三千六百人以上”。
此一战,补充团付出的代价只有7个人!
需顺便说一下的是,从“墙缝”逃走的那些日军,几天后又在松乙沟落入了李延禄为他
们设下的火阵之中,逃出的那300来人在被共产党员李延青率领的工人游击队消灭了20
0来人,天野少将也被打死了。
最后,该说一下那位“牵驴人”陈文起了。
陈文起在枪响后很快就跑到一个石崖后边,但他并没有跑。当被日本人抓来的直车老板
子们问他怎么还不快跑时,他却说:“我就这么空手出去呀!我还得弄杆好枪!”可是还没
等我们这位勇敢的猎手把枪弄到手,日本人就开始到处抓他了。当他被抓住后,他大声说:
“我早就没想活,早就想把你们这些兔崽子送到‘墙缝’来了。”气红了眼的日本人把他吊
在房梁上。陈文起骂不绝口,最后,日本人挑开了他的胸膛。
后来,人们把他埋在了距“墙缝”不远的地方。
21 同室操戈
自从补充团成立的那一天起,李延禄和他的同志们可以说是一直在进行着两线作战——
一面与日本人面对面的干,另一方面还要时常防备自己同胞从背后打来的冷枪。这些冷枪的
第一个目标就是李延禄本人,“首席枪手”则是救国军的副总司令孔宪荣。
孔宪荣原来就是王德林的绿林班底,王德林被收编当老三营营长的时候,他是连长。在
王德林起义前他已经退休了,等到王德林起义后,他便重归老三营,成为王德林的左右手。
孔宪荣这个人的权力欲和财欲都很强,救国军成立后,他仗着与王德林关系非同一般,
竟然明目张胆地进行拉帮扯派和聚敛钱财的活动。李延禄对他这些活动很看不上,进行了抵
制和斗争,这自然也就引起了孔对他的不满。在救国军打下兴源镇后,孔宪荣的一个亲信李
副官与商人勾结,竟把占战利品总量八分之一的物资给盗卖了。王德林知道此事后,便亲自
过问,然后给李副官定下了一个死罪。王德林情知这位李副官是孔宪荣的人,也知道他是在
为谁弄钱,所以他虽然为了严肃军纪说了要杀李副官,但却迟迟没有下令杀人。这时,救国
军总部的随从参议郭秀庭找到李延禄对他说,所有随总部来到兴源镇的人都已经向王德林求
过情了,但谁说也不行。这个面子是总司令留给你的,你去说说吧!”
李延禄说:“他吞的那些赃款吐出来了吗?”
郭秀庭说:“那还向哪吐呀?”
李延禄说:“这样的情我不能去求!”
王德林见李延禄没去求情,自然也就没了台阶好下,当天就把李副官给毙了。
孔宪荣知道此事后,恨死了李延禄。他先把李延禄从第21旅借来的迫击炮营扣下了,
并杀了这个营的营长,然后便准备杀掉李延禄。
待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孔宪荣在穆棱打电话给在兴源镇的李延禄说:我已经带来第2
旅从前方回来了,很想见一见你,请你到穆棱来一下。
李不知其中有诈,接电话后马上就要去穆棱。就在这时,从穆棱又打来了一个电话。电
话来得很急,而且打电话的人也不通名报姓,只告诉李延禄不要去穆棱,还说事关机密,他
马上就来兴源镇向他当面说清。
这个人是谁呢?他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呢?等到满腹狐疑的李延禄见到来人时,他说啥
也没想到来人会是孔宪荣的侄子小孔。
小孔是中共地下党员,现在孔宪荣处当随从秘书。他一见面就对李说:你不要去穆棱赴
约,孔宪荣已经准备好要杀你了!
李问:“他为什么要杀我?是不是为李副官的事?”
小孔说:“还不是两雄不并立呗!孔宪荣常说有你就没有他,有他就没有你!”又说,
“打天野,人家说能打,咱们说不能打,到底人家带着700人的补充团去打了,还是大
胜。还说你手下的人,又都是识文断字的,长啦,在枪杆子里头还有咱们耍的呀,葫芦里的
主药在这里,李副官的事只不过是个引子。”
李说:“我要是不去,那以后在救国军里我们还怎么做工作呢?”
小孔说:“我们会布置,要他来看你啦!只要你不去看他,提防一点儿,就不会有什么
儿事儿的。这是我们在第2旅工作的同志们共同决定的,不是我个人意见。”
李说:“那好吧!”
两三天后,总部的参谋郭秀庭来了。他对李延禄说:“听说你和耀臣(孔宪荣字)两人
误会啦!他让你去穆棱,你不理,是吗?”
李说:“这可不是什么误会。他们在宁安南山开过会,要借机杀我,这是为什么呢?”
郭连忙说:“这是哪里的事呀!你可不要听坏人挑唆呀!要是你不去我叫他到兴源镇来
看你怎么样?要是你不放心,叫他单人匹马来看你,好不好?有什么误会当面一解释就完啦!
不见面,怎么一块打日本呀!”
李说:“我是不计较个人恩怨的。我们从大局着眼,个人之间的恩怨,实在算不上什
么。他要是来兴源镇,我当然是欢迎的。”
第二天,孔宪荣在郭的陪同下来向李解释“误会”了。虽然他受到了李心平气和的接
待,但内心里却别提有多别扭了。因此,在这次谋杀失败后,孔并没有死了那份心。不久他
又借口让李延禄去看李杜刚给他的一把20响匣枪,想借口枪走火打死李,只是由于李及早
发现了他的“猫腻”才没有得手。
李延禄能躲过从后面打来的冷枪,他是幸运的。但这种运气并不是每个在救国军里工作
的共产党员都有的。与他姓名只有一字之差的第17团团长李延青就没躲过去,他是死在被
其收编的红枪会和黄枪会的王大法师和张大法师之手的。
而最惨的则要算是第2补充团的那些共产党员们了。
当时,在穆棱有一个煤矿,矿主是白俄,名叫谢杰斯,所以这个煤矿也就叫谢杰斯煤
矿。谢杰斯矿上有一支二百名矿警组成的武装。谢杰斯本人反苏仇共,和日本人有勾结。8
月份的时候,第2补充团奉命到谢杰斯煤矿去解除这支白俄武装,没收矿上资财。因为犁树
镇有丁超的护路军驻扎,所以他们便先迂回到谢杰斯煤矿的背后,在距矿区近百里的石头河
子镇宿营,团部就设在了一个地主家的大院子里。
不知怎么搞的,这一消息被丁超知道了!
原属东北军第26旅的王之孝团和车子久团奉丁超之命连夜从平阳镇赶到石头河子,包
围了补充第2团的驻地。
他们派人对苏怀田、田宝贵二人说:谢杰斯煤矿是在护路军的辖区内,矿主受护路军保
护,如果你们救国军的人要在护路军的辖区内活动,就得去和我们丁总司令把话说清楚。苏
怀田说:“谢杰斯和日本人有勾结,还非法经营工兵厂,我们是奉王总司令之命来的,既然
丁总司令有约,不妨就去谈谈。”
政委李延平和三营长杨太和则说:“哪有你们这样四面包围以后来请人赴约的,不去!”
来人说:我们原来也不知道你们是哪部分的,等到了这里以后才知道你们是救国军的
人。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和你们插草为香,对天盟誓。大家都是抗日的队伍吗,
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的。
这几句话一说,苏怀田便决定带团部的所有人员都去拜访丁超。但杨太和却说啥也不同
意,并且在送苏怀田和来人走的时候说:“要是我们的人到时候回不来,你们还不解围,我
们就要开枪。”
苏怀田等人一到丁超那里就被抓了起来。几乎于此同时,补充团第1、第2营在王之孝
和车子久两团的突然袭击下,被解除了武装。
按丁超的命令,团长苏怀田、副团长田宝贵为首的6名营以上军官被用大铡刀铡死,其
余30多名军官枪毙!
在这次惨案中,第2补充团损失惨重,只有警惕性极高的杨太和带着他的第3营突围脱
险而归。
22 独树一帜
1933年元旦前那几天,李延禄他们的日子可太不好过了。
当时,李延禄正带领部队坚守在磨刀石车站附近的两个小山坡上。但就在这时,坏消息
一个接一个地传来了:先是接到铁路工人报告,说敌人已经乘铁甲列车抄了他们的后路,然
后便是从广播里听到了有关自卫军第21旅旅长关庆禄已经在绥芬河投降,李杜和王德林也
先后撤到国外去了,丁超则乘专机到长春就任伪满洲国的内务府大臣的消息。
这接二连三传来的坏消息,对于正在与敌人作战的李延禄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他后
来回忆说:
“所有这些由敌伪电台广播听到的消息,对我们来说,比听到东来的铁甲车是堵截我们
后路的敌人更为意外。我们没有想到那些部队瓦解得这么快。尽管我们精神上已经作了准
备,但我们还是感到事情发展得有些使人吃惊。
“我想,当年俄国元帅库图佐夫带着部队在多瑙河作战,听到奥国联盟军所扼守的维也
纳大桥失守,拿破仑的主力已经渡过多瑙河的时候也没有我们当时那样吃惊。”
情况变了,怎么办?
李延禄一边组织部队与敌人抗击,一边组织党员开会。会上,所有的党员干部——杨太
和、冷寿山、史忠恒、李风山等人都同意李延禄的看法,认为在当前的形势下,抗日救国的
大旗只有我们共产党人来扛了,这是历史交给我们的责任。
这个时候我们必须打出自己的旗帜了。
会上统一了意见后,李延禄马上召集骨干、士兵代表会议,宣布:这个队伍从今以后正
式归共产党领导了,名称就叫“抗日游击总队”。并宣布了游击总队的领导人:杨太和、李
风山、邹风翔、李延平分别任3个团的团长和游击支队的支队长;李延禄、孟泾清、张建东
分别任总队长、总队政委和参谋长。
游击总队成立后,虽然暂时成功地摆脱了敌人的追击,但却和党组织失去了联系。为
此,李延禄他们决定要分头去找党组织,即:一路由李延禄带领去宁安找,一路由杨太和带
着到密山去找。
李延禄他们到宁安后不久便设法与中共宁安县委取得了联系。这时,原属抗日救国军系
统的王毓峰部也和史忠恒的第1团会师,并主动提出要和游击总队合并。在这种情况下,李
延禄向宁安县委请示,要求将游击总队扩编为游击军。他的这一意见很快便得到批准。这
样,李延禄原来的抗日游击总队就改称“抗日救国游击军”了。游击军的领导班子基本上还
是游击总队的原班人马,只是增设了一个副参谋长的职务,由化名为陈龙的人(本名为刘汉
兴)担任(刘在建国后曾任公安部副部长,1958年病逝)。
抗日救国游击军成立后,在绥宁地区打了不少大仗。日本人为了消灭这支颇有战斗力的
劲敌,调了大批的部队前来“讨伐”。1933年3月3日,一场激烈的战斗在游击军活动
的中心地区马家大屯展开了。战斗开始后,敌人一直用飞机、大炮猛轰游击军的阵地,游击
军的指战员面对强敌,沉着镇定,对敌人进行了顽强的抗击。
马家大屯战斗结束后,当李延禄带着部队清理战场时,发现在我军烈士的遗体中混有一
个日本兵的尸体。李延禄的脸当时就拉下来了,他找到负责打扫战场的别动队队长李光。
“你是怎么搞的,啊?!怎么把他也弄进来了?”李光赶紧说:“这可是个好人。”然
后便告诉李延禄说,他在带别动队战士打扫战场时,在一片松林里发现了一辆满载子弹的汽
车和一具日本兵的尸体。在附近还发现了一封信,找来一位懂日语的人一看,上面是这样写
的:
亲爱的中国游击队同志:
我看到你们分撒在山沟里的宣传品,知道你们是共产党的游击队。你们是爱国主义者,
也是国际主义者。我很想和你们见面,同去打倒共同的敌人,但我被法西斯野兽包围着,走
投无路。我决心自杀了。我把我运来的10万发子弹赠送贵军。它藏在北面的松林里。请你
们瞄准日本法西斯军射击。我虽身死,但革命精神长存。祝福神圣的共产主义事业早日成功!
关东军间岛日本锱重队
共产党员 伊田助男
1933年3月30日
孟子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从上面这件事中,我们可见亚圣之言之真。
在1933年的时候,日伪统治还没有完全在密山这个紧靠中苏边境的地方建立起来,
李杜的自卫军退到苏联去以后,其残部散落在密山一带,形成了大大小小80多支抗日武
装。这些队伍成分十分复杂,互相之间协调得也很差,实际上是处于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
这就为游击军到那里活动提供了一个有利的条件。
1933年7月,李延禄带着游击军来到密山县平阳镇,与已在那里的第一团会师。这
时,周围各部的义勇军都慕名前来,表示愿意接受编制和与其进行协同作战。为此,军部在
驻地郝家屯召开了义勇军、山林队首领会议。出席者有“赵队长”、“金山”、“常山”、
“邱甲长”等人。在这次会上,各路“诸侯”共同商定:坚决打日本、打汉奸、不投降、抗
日到底;保护群众利益、从敌人手里夺武器。
在出席会议的人中,李延禄特别见到了那位外号为“赵挑水”的“赵队长”。这是一个
山东彪形大汉,从头到脚,一身庄稼人打扮,斜披着一条布料的子弹袋,是个手中不离长枪
的人物。他是代表手下那100多人来开会的,那些人多数都是他的山东老乡。
李延禄问他:“是不是打算和我们一起抗日?”
赵队长说:“你们收编,我们没话说,你们不收编,我们也跟着你们一起打日本。”
李延禄问:“你怎么和‘邱甲长’他们不一样呢?”
赵队长说:“我是干什么出身的,他是干什么的,我是给人家挑水的!”
虽然像赵挑水这样的人不少,但是由于受“左”倾关门主义的影响,游击军在收编各支
抗日武装的问题上还是迈不开步子。甚至就连“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这样的口号也不敢提
(直到中共满洲省委巡视员吴赤峰来了以后,告诉他们可以提这样的口号,他们才敢这样)
讲。同时,由于游击军初到密山,对各方面的情况也不太熟悉,因此吃了不少亏,特别是军
部受到了伪军骑兵部队的袭击,损失很大。在这种情况下,中共吉东局和密山县委及时帮助
他们建立党团组织,做思想工作,使队伍稳定了下来。不久,省委巡视员吴赤峰再一次来到
了密山。
吴赤峰告诉他们,省委已经做出决定,让他们取消“救国游击军”的名义,改为“东北
人民革命军第4军”,游击区也将扩大到虎林、饶河一带,原在虎饶游击区活动的李学福游
击队也将划归第4军领导。
1933年9月18日,东北人民革命军第4军正式成立。这实际上是一支以游击军为
核心组成的“抗日联军”,各支队伍虽然统一了编制,但平时还是独立活动的,只是作战时
才协调行动。
东北人民革命军第4军成立后,转战密山、勃利、林口、方正各地,同日伪军进行了多
次战斗,取得了重大胜利。其中在1933年10月攻打密山县城一仗就得步枪130支,
短枪4枝,子弹万余发。1934年5月,为支援土龙山农民暴动,袭击依兰县日军“讨
伐”队,击毙日军大尉3人、中尉和少尉各一人,士兵50多人。
东北人民革命军第4军成立后,李延禄和其他领导人仍感到对许多问题不知如何处理是
好。例如,在对待义勇军的态度上、在是否要提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口号问题上(吴赤峰原
来也只是说他个人认为可以提)等,都搞不清楚,由于大家对这些问题理解的不一致,所以
经常为此争吵。为了解决这些问题,1934年2月,李延禄只身入关去寻找党中央,求个
正确的“说法”。在以后的几个月里,他到了关内的不少地方,但却未能找到中央,只好又
回到了东北。
李延禄没有找到中央,可中央特派员吴平却找到了他们。1934年8月,吴平来到了
第4军,根据李延禄向他反映有关“一提抗日周围人力物力就容易调整动,而一提苏维埃革
命,许多人就和我们疏远了”的实际情况,吴平建议他们改“东北人民革命军第4军”为
“东北抗日同盟军第4军”。
吴平的话说到了李延禄的心坎上了。第二天,他就召集各抗日武装的联席会议,在会上
提出改人民革命军为抗日同盟军的建议,大家一致通过了这个提议。在这次会上,中央特派
员吴平说:在南满,我们有杨靖宇的东北人民革命军第1军,吉东有王德泰的第2军,哈东
有赵尚志的第3军,你们现在就正式编为东北抗日同盟军第4军。以后,周保中可以在宁安
建立第5军,要是谢文东愿意接受我们领导,我们就给他第6军的番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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